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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立/浙江大学精神学教授、杭州美食的叛逆者、《舌尖上的中国2》分集美食顾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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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3点，阳光慵懒地倚着天空，金黄银杏铺满了里东山弄的小道，陈立就住在这里，让人心头平添几分柔和跟平静的地方。
陈立很快就把我们迎进了屋，问的第一句话就是，“要不要给你们泡杯热咖啡”。冬日午后看似温暖却又略感清冷，偶尔吹上一阵冷风，进屋时身体也是凉的，所以每有朋友来家里拜访时，陈立都习惯请对方喝一杯咖啡。
咖啡一定是姜汁咖啡。1比3比1，咖啡、伴侣、糖的比例，加上铜壶里热腾腾的姜水，引出彼此强烈的香味，温润又带着辛辣。只一口，让人感觉无比舒畅。这杯咖啡叫陈立咖啡，被大多媒体用作文章的开头，譬如“以他名字命名的一种咖啡，上了香港的茶餐厅例牌且卖得不错”。可当你这么问陈立的时候，“姜汁咖啡是我在杭州做的，只不过有人带到香港去卖。而且只有一家店在卖，也不受欢迎，老早就关门了”，“雕虫小技，就像做菜盐放得多放得少也值得炫耀吗？”他大方又直接的坦诚，让原本故作自然的我，语塞到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短短1个小时，我跟陈立坐在沙发上，更像是细条慢理的谈心，听他聊各地风土人情，吐槽彼此不同意的美食主张。在杭州美食圈说话极有分量的他，被簇拥到媒体成为一个“美食家”，似乎更多是他人的需要，他人给的名头。如果一定有一种标准，那陈立的所作所为就像“离经叛道者”，持不同寻常的想法，破坏着新奇的美食秩序。
陈立腌的泡菜是出了名的酸甜爽口，不仅要分给朋友，还要帮朋友腌。
壹
陈立并非杭州生杭州长，但在杭州已经生活了30多年。要问杭州人看《舌尖上的中国2》哪集最过瘾，毋庸置疑第五集《相逢》，身为相关分集的美食顾问，陈立却连连摇头。
纪录片里大篇幅解说了西湖醋鱼，且与河南开封的鲤鱼焙面作比，借以说明杭州是河南餐饮文化的一处飞地。这种说法似乎很容易被人接受，因为南宋时从北方迁都临安（今杭州），自然就带来了北方重油赤酱的特点。可美食的演变怎么能一笔就略过，陈立不止一次说过，“河南用鲤鱼做食材，为什么到杭州变成了草鱼，焙面也不见了，浇上的糖醋苋汤又是怎么一回事？”任何美食变迁，一定都是逐渐形成的过程，《舌尖上的中国2》却更像美食节目，无法顾及背后更深入的历史文化。陈立较真的样子，似乎怎么也不愿意墨守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。
北人南下后，杭州其实是个移民城市，外来的菜肴也都被穿上一件衣服，有一个听起来颇为传奇的故事，才能在杭州混迹。陈立却不以为然，如果要深究，那些披着故事的杭州名菜，有太多并不是杭州本土生的，是外来货。譬如叫花鸡，常熟的叫化鸡自古有之，多年以前，常熟县城西北虞山胜地的“山景园”菜馆就创制了此鸡，至今也是荷叶和酒坛泥封裹。
陈立不怎么喜欢杭帮菜，为了容易被大众接受，那味道再平淡不过。他更青睐的是一些有张力的菜，特别鲜、咸、辣、酸。譬如湘菜，每次到长沙，陈立一天能吃上个四五餐，“它不做作，不掩饰”；譬如陕西菜，凉皮、肉夹馍等等，陈立亦觉得它憨厚，就像陕西人对待面食一根筋，不注意花式品种摆盘，也不挑剔营养和珍贵，吃得舒服了，酣畅淋漓。
或许恰好是这种大胆的个性，让陈立在杭州的美食圈愈发有地位。自从有了名气，前来找陈立推荐餐馆、推荐美食的人越来越多，陈立却大多不知该如何回答。吃其实很简单，不应该刻意地突显奢侈享受，除了延续生命，无非是给胃肠道带来快感，“跟什么人在一起吃，跟那个人吃饭的灯光、气温、谈的话题，甚至为什么吃饭，比吃什么重要得多”。
其实陈立对吃食从来不讲究，说得一口好菜，全然来自渊博的学识，以及对蔬菜瓜果、风土人情的了解，“习惯观察思考，你就可以联想，不乏表达的机会”，所谓“美食家”或者吃喝上的知名，无非是陈立生活方式的一种，似乎原本就很平常。
有时间就随心所欲，在沙发上抽着烟斗，听音乐看电影，这是属于陈立的空间。
贰
许多年前，在亚洲电视担任新闻总监魏承思先生的饭局上，陈立因为通晓中国传统饮食文化的精髓，被打捞到美食圈，主持在香港收视率很高的美食节目《越食越疯狂》，才是一早就奠定他在美食圈地位的结点。
那时候，陈立每周都要打飞的去香港录节目，每次到了香港，《越食越疯狂》节目组就把陈立拖到一家从没去过的餐馆，点几道菜请他吃，希望陈立从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病理角度，来点评当天所吃的美食，继而解读与之有关的饮食行为。
其实，这是因为在被媒体打捞出来作为“美食家”之前，陈立的主业是杭州大学（现浙江大学）的一位教授，主课是情感性精神疾病，至今也依然如此。作为精神科的医生，是陈立眼里最不可或缺的一段人生，陈立一直在杭州大学为学生代教病理心理学，直到有老师离职，杭州大学就把陈立从医生的岗位上借去。告别9年的医生，在心理系正式授课，陈立就这样留下来了，到现在为止，还有一个半月退休的陈立，仍然是一名老师。“我的思维训练、工作习惯、观察的角度、分类的方法都是学医和医生的经历带来的”，陈立毫不掩饰自己对曾经医生这个职业的怀念甚至感激。
几年前，陈立生了一场大病，开始减少授课和外出。旁人对待陈立无不小心翼翼，采访前被再三嘱咐，去见老师不能感冒，采访时间不要太长，多做功课。陈立却洒脱得很，一口笃定疾病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，不仅坚持工作，而且照吃照喝。
如今，陈立依旧坚持经常自己烧菜，因为总逛家门口的菜场，很多时候就像一个“捡垃圾”的。许多人买莴苣却扔掉莴苣叶，陈立就讨来，热水一烫盐一拌，辣椒叶和番薯叶亦是如此，据说美味至极。再比如大家都不要的墨鱼内脏，其实蕴含丰富的脂肪，接近螃蟹的蟹黄，陈立也常常讨来，用番茄、辣椒一炒，好吃得不得了，但是没人知道这是什么，陈立管它叫墨鱼膏。
一圈朋友中，就连陈立腌的泡菜也是出了名的。不仅每年都要分给朋友们吃，帮朋友腌，一群人常心心念念找着借口去陈立家吃饭，为的也就是吃一碟陈立腌的泡菜。从泡菜坛子外面看着，闻着发酵的酸味，还没吃口水就要流下来，一年四季都断不了存货，萝卜、黄瓜是最常见的。照陈立的说法，哪有什么稀奇，泡菜只是谁家都有的日常小菜，茴香、花椒再配些大蒜，加点水发酵。看不见捉不住，腌菜的手艺就要全靠经验了。这样想来，一副从来不讲究的模样，陈立却是一个真正会吃的食客，吃什么都是独到的饕餮。
我说他洒脱，陈立却并不同意，似乎洒脱就是嘲笑众人，他说自己没有资格。因为抽烟对健康并不好，但烟草有讨好精神愉悦的一面，亦是陈立眼里跟神明沟通的工具，陈立无法割舍。在外面抽烟斗会被人侧目，陈立就自己种烟丝，切碎、调酒、发酵，找自己钟意的味道。约上几个老友，从不去餐桌上喝酒，就窝在窄小房间里的沙发上，抽着烟斗举着杯子，看那些表达含蓄但是能带来丰富联想的电影，听以前收集的国外唱片。这西方电影里的一幕，在我到来的前一天，才刚刚发生过。有时间就随心所欲，这分明就是一个洒脱的陈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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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周末
日子有大有小，你我只在乎需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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